August 30, 2020

Indianapolis, IN, USA

4年前，去金华医院的ICU里看我的外婆。她已经出现了幻觉，说看见有贼人闯进医院要带走她。她说：“我一生从没做过坏事，为什么要这么对我？” 如今，何家的老大（我的爷爷）也“病入膏肓”，恐怕临了时的状态也不会比我外婆好到哪儿去。 据家人说，这是因为中国人没有信仰的缘故。

我说：“谁说中国人没有信仰！中国人只信仰自己！”

中国人的信仰与西方的宗教信仰（尤其是基督教信仰）是截然不同的。

1. 基督教渗透力非常强，渗透到信徒们的生活日常之中——光是这一点，国人的信仰就完全做不到。国人往往是表面信这个，心里信另外一个——汉武帝的“罢黜百家，独尊儒术”就是这种行为的典型代表。 信基督教的西方人，至少在我的交际圈里，是真的身体力行—— “Thou shalt love thy neighbour as thyself”（你应该像爱自己一样爱你的邻居）是《圣经》中被引用得最频繁的一句话，出自 Matthew 22:39（马太福音）和 Mark 12:31（马可福音）。西方人对它的理解是：这里的“neighbour”不仅仅指单纯的“邻居”，也指世界上除自己之外的所有人。所以我认识的基督教徒都乐善好施，因为他们认为这样的行为才符合上帝的指示。 中国儒家的《礼运大同篇》里也提到了这样“讲信修睦”的社会，可是国人实际上是“各人自扫门前雪，休管他人瓦上霜”（字面翻译：Everyone sweeps the snow in front of their own door, not worrying about the frost on other people's tiles）。 基督教和伊斯兰教都注重与上帝频繁地交流，基督教是在每周日上午，伊斯兰教是在每周五的下午。而国人的信仰非常简单——在有需要的时候再去交流——生病、办丧、有惑的时候才会想到可能需要去找一下道士、和尚或者仙姑。
2. 基督教有着更强的哲学内涵——我觉得这跟西方人的独立精神和思辨能力有很大的关系。像美国这样一场枪击案就可以引发50个州示威游行的国家，任何宗教想要生根发芽，都需要一个坚实的理念基础，否则恐怕也会被美国人的唾沫淹没。“你要我信基督教，为什么？你怎么证明上帝的存在？如果上帝存在，为什么世界上还有这么多苦难？上帝要我们宽恕所有人，为什么我们需要宽恕那些十恶不赦的家伙？上帝创造了亚当与夏娃，那么为什么会出现同性恋和双性恋？” 与之不同，国人的信仰不需要解释这些问题，因为国人对这些问题不感兴趣——任何一个事物，只要没有影响到个人利益（尤其是金钱和饭碗），国人往往不会特别在意。 中国土生土长的道教、外国进口的佛教、孔子奠定基础然后被朱熹和康有为（两大“伟人”）推广的儒教，在哲学思想方面（尤其是逻辑方面），因为缺少强烈的外界刺激，远远比不上西方的宗教哲学。

基督教的核心是上帝，而记录了上帝言行的《圣经》自然成了人人诵读的经典。而中国，我觉得，也有一本经典。 不是“四大名著”，也不是莫言的《蛙》，更不是韩寒的《三重门》或者郭敬明的《小时代》，而是《易经》（I Ching，或翻译为 Book of Changes）——据说这是中国历史上第一本书。《易经》象征了中国人千百年来的思想核心。易者，变也，中国人善变，并引以为傲。通权达变——这是中国人至高无上的智慧。 这样说来，中国人的信仰也许就是“变”。